第二九零章 雄风!

迎宾馆,前厅中。

听了楚王殿下的话,三个高丽人心情各异。

金涛自然是兴奋的,他的命运已经跟使团绑定在一起,使团活,他就生;使团灭,他就死。

他巴不得使团的分量越大越好,大到谁也不敢动,大到大部分人都要保护他们,他可不就安全了?

郑梦周则是紧张的。所谓亲明派,原先不过是一种政治主张,一个聚拢派别的政治口号。大家为了亲明还是亲元,无非争个面红耳赤,最多罢官免职,大不了回老家欺男霸女享福去。

但得知使团中有五位殿下后,一切都不一样了。现在不是亲不亲明,而是要了亲命了。

这要是不豁出命去救下五位殿下,让皇上品尝到五倍丧子之痛的话。那位威镇寰宇的洪武大帝肯定会把劳什子蒙古人丢一边,提全国大军御驾亲征的。

高丽本就穷山恶水国力弱小,这几十年又屡遭兵燹,疲敝已极。连首都开京都如此荒凉,整个高丽的穷困也就可想而知,哪有能力抵挡如日中天且怒火冲天的百万天兵?!

郑梦周一想到五位亲王死在高丽的可怕后果,整个人就汗流浃背。他意识到,自己必须豁出命去,保护这五个要命的大宝贝了。

至于李成桂的心思,则复杂的多。

这位高丽仅次于崔莹的名将,正是四十出头,男人最好的年纪。他颧骨高耸、鹰瞵鹗视、虬髯蜷曲、样貌粗豪,但心思却细得令人发指……

他已经摆脱了初来时的一头雾水,开始冷静寻思起自己的处境来。

在高丽的政治光谱中,李成桂一般是被算在亲元派序列的。

因为从他高祖父李安社开始,就在元朝为官。他们家还世代与元朝通婚,他爹叫‘吾鲁思不花’,已经是蒙古化的高丽人了。

元明鼎革之际,他爹感觉蒙古人迟早要完,便又成为了高丽的内应,协助高丽军队攻占元朝双城总管府。

归附高丽后,他爷俩才恢复了高丽名,然后以双城总管府为老巢,开始在高丽南征北战,赚取政治资本。

所以李成桂跟李仁任、崔莹这些都堂武臣有本质不同,他压根不会像崔莹那样满脑子忠君爱国,也不会像李仁任那样,认为掌握了都堂就掌握了一切。

说白了,他是军阀思维——只要有军队,有地盘,就有一切。所以军队和地盘才是他最看重的。什么忠孝节义,都是个屁。什么朝廷大权,也没有军队和地盘来的实在……

当然,没有朝廷大权,军队和地盘都有被夺走的可能。所以为了保住自己的军队和地盘,他一直以亲元派自居。又加上实在太能打,这才让都堂武臣接受了他这个外来户,让他坐了第九把交椅。

虽然排名有些靠后,但足以保护他的军队和地盘了。

且在高丽混了这么久,他也深知这帮坐地户是何等排外。如果没有极大的变数出现,自己能保住自己的位子就不错了,休想再有寸进。

而眼下,极大的变数出现了……

……

李成桂之所以考虑换个阵营,除了前景的**,还有现实的压力。

他的地盘位于高丽北境。明军要入侵的话,自己的双城总管府,便是首当其冲的最前线。

就算高丽最后侥幸没有灭国,他的地盘也会被砸个稀巴烂。人死光,地抛荒,彻底失去立身之本。那以后还玩个屁?

那些世代簪缨的都堂武臣,肯定会把他这个毫无根基的外来户,一脚踢飞的。

可是真让他跟都堂诸公对着干,他又没那个胆儿。

他一怕李仁任,那个手腕高超、心狠手辣的政客,自己玩不过。

他二怕崔莹。李成桂常年担任这位‘百战百胜、未尝一败’的名将的副手,深知真打起来,自己不是他的对手。

而且听说崔莹已经出城去调他的嫡系军队白首军了。而李成桂的嫡系部队,还远在双城呢。

这两人已经结成联盟,李成桂细胳膊细腿,哪敢轻举妄动?

……

前厅中,宾主各怀鬼胎,有一搭没一搭闲扯。

后院里,却是另一番光景。

火把照天。

养精蓄锐一个白天的五百羽林卫,被蔡千户集中起来,向他们宣布了三位殿下的真实身份!

羽林卫将士又不瞎,早看到两位郑副使,对这哥几个毕恭毕敬,言听计从。早知道,他们的真实身份,肯定非同寻常。

只是万万没想到,会这样不同寻常……

待他们怀着满心的震惊,拜见三位殿下之后,朱木冈便向他们简明扼要介绍了眼下的处境。

听说高丽人已经调兵准备来干掉他们,然后向元朝投诚,天井中嗡的一声,将士们登时按捺不住,窃窃私语起来。

有气愤,有担忧,有恐惧,或者兼而有之。总之所有人都意识到,他们现在身处绝境了。

“诸位,且听我一言。”却听那燕王朱棣昂然道:“为今之计,我们越是担心自己的生死,越有可能遭遇不测!相反,我们越是将生死置之度外,反而越有可能安然无恙!”

“此话怎讲?”众将士不解问道。

“因为现在唯一能救我们的,就是我们的身份!”朱棣先答后问道:

“我们是什么身份?”

“我们是大明的使团啊。”将士们道。

“使团代表什么?”朱棣又问道。

“代表了大明啊。”众人答道。

“所以我们最应该考虑的是什么?!”朱棣循循善诱的问道。

“不辱使命,维护大明的国格!”众将士轰然应道,声量都放大了一大截,显然被老四惊醒了。

“没错!”这时,朱木冈也不跟老四唱反调了,顺着他意思,铿锵有力道:

“如果在汉朝,有汉使被小国杀害会怎样?《汉书》上说的明明白白——南越杀汉使者,屠为九郡。宛王杀汉使者,头县北阙。朝鲜杀汉使者,即时诛灭!”

老三挥舞着拳头道:“更不用说灭国无数的巨唐了!试问如果黄公公是汉唐的使者,高丽人敢动他一根汗毛吗?!

“高丽为什么敢杀黄公公,为什么敢反复?不就是因为我们汉人沉沦太久,已经忘记了我华夏的汉唐雄风?只畏惧如狼似虎的胡人?!”

“我汉人沉沦数百年,方有今日驱逐鞑虏,恢复中华之盛况!”朱棣接过话头,声如猛虎咆哮道:

“我辈岂能贪生怕死,再让我汉家儿郎蒙羞?!”

“不能!不能!”众人血脉贲张,齐齐振臂高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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