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三章 回忆

沐栀的脑袋里好像有很多回忆,一下子变成一张张画,朝着她铺面涌过来。

十二年前,她下山寻找一个能够延续孤隐门传承的门徒。

在这之前,她也有一个师尊,据说她是师尊十年前下山的时候,捡回来的,但师尊待她严苛,并无所谓的母女之情,所以那时候,沐栀也一直都像个木头人。

孤隐山的生活从前很苦,每日修行,练剑,或许别的山门弟子,还有些闲暇的时间,能够一起聊聊天,聚聚会,饮茶赏花,但她没有,她偶尔会站在山顶上,用她学会的灵视去看,去看那些同龄人,羡慕着,然后沉默着。

后来师尊死了,死在某次秘密任务里面。

剑宗当时的指令,是想让她去别的山门,从此孤隐山就此封禁,可她说,孤隐剑法,身法,她都会,她说能找到一个弟子,延续孤隐门的传承。

那年她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。

后来剑七亲自开口了,允许她下山,允许她去找个徒弟,后来在苍雪城门外,他见到了苏白,那个在城门外跪着乞讨的男孩。

她有些冷,走到他面前的时候,灵视察觉到他,天生六个窍穴,虽然这在修行者里面,算是天资奇差,但好歹,是可以修行的。

于是她问他,你要不要和我去孤隐山,不会饿死,但是会很辛苦。

“你先请我吃顿饭好不好?”他问。

然后苏白就跟着她走上了孤隐山,两人就此结缘。

因为过去成长环境的原因,沐栀一直都不是很擅长言辞,所以就总是呆在孤隐山里,从不外出,偶尔有任务的时候,会带着苏白一起,但话也是少的可怜。

整日宛若一个冷冰冰的冰雕一般,不修行的时候,能在孤隐山院子里的那颗桃树下面坐上一整天。

可那时候的苏白,却是一个话很多的人。

“师尊你渴不渴啊……?”

“师尊,饿了没呀?”

“晚上吃点什么?嗯?想吃什么呀?”

“师尊……我出去玩啦?”

“师尊……你在想什么呀?愁眉苦脸的。”

那个男孩的话语总是在她的耳朵边喋喋不休,但是沐栀也不讨厌,好像也没那么吵闹,她不是喜欢安静,只是安静习惯了,忽然有个人能和她说说话,她还有些不适应而已。

再后来,那个她捡回来的男孩渐渐长大,展露出了在修行上……无人可以比拟的天赋与体质,十二岁那年,拿下剑宗大比,将那些十五六岁,十七八岁的师姐师兄,全都击败。

也正是因为他的存在,让孤隐山得以继续存在。

后来男孩渐渐长大,直到个子比她还要高的,面容也越来越成熟,一身白衣的样子很好看,清澈明朗。

于是男孩,成为了那一年剑宗,很多人口中的苏白师兄。

男孩从过去的整日呆在孤隐山,到出门的时间越来越多,总能收到女弟子爱慕的情书,但他好像都不屑一顾,温柔拒绝,似乎永远都不会有心上人一般。

直到某天她才忽然察觉。

原来那个男孩真的已经长大了啊,他的个子比你高了,说话的时候偶尔也也不再那么拘束紧张了,看着你眼眸时候的神情,总是让你下意识的想要避躲开,不知道怎么的,脸红心跳。

但是她是他的师尊。

所以有一天,她对男孩说,“总有一天,我要下山离开这的,到时候,我把孤隐山传承给你。”

少年的眼眸凝视着她的脸颊,疑惑不解,不甘心,不情愿。

后来少年总会想让她知道……你不喜欢我,总有人喜欢我的,如果你再不喜欢我,后悔就来不及了。

沐栀都能猜到的,她真的不笨,因为过往的孤单让她更擅长去思考,擅长去察觉那些敏感细微的情绪。

可她不能答应啊,她是他的师尊……到时候,会有很多人嘲笑他的吧?

他是所有人口中敬仰的苏白师兄。沐栀自己可以不在乎,但是她不想他被人嘲笑。

后来,或许少年也累了,逐渐收敛了自己的爪牙,不再在她面前张牙舞爪的样子了,可她的心底空落落的,一下子丢失掉了很重要的东西。

于是她问。

“如果以后我下山了,你会和我一起走吗?”

“如果师尊想的话,万水千山嘛,我都会陪你一起去看的。”少年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面,躺在椅子上乘着凉,将一颗葡萄递到她嘴里。

后来她吃到了那颗葡萄,少年也从她的嘴里尝到了点点葡萄酸甜的味道。

葡萄的汁水其实还有些酸涩,只是那时候的沐栀没察觉,只觉得甜蜜,后来有天晚上,那家伙好像在烦恼着突破出窍期,后来,她脑袋就迷迷糊糊的,和少年滚上了床单。

但她是默许的,从来都没有抗拒。

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后来了,后来她在某个无人之地突破渡劫一重,当滚滚雷霆落下之时,她才忽然察觉,原来她是魔族。

她的魔血觉醒,再也回不去,不敢再动用丝毫的修为,回到剑宗以后,看向少年的眼眸时候,总是满是愁容,但却只字不提。

她害怕,她相信少年会愿意为了她,放弃剑宗,离开东域……因为她知道他爱她啊,少年总是那么固执且荒唐。

但是她不能这么做,不想她前途尽毁,若是他也堕魔,种族之间,从来都是不死不休,忽然的转变,他又如何能够接受呢?

她孤身一人,没有朋友,但是他有啊。

后来姐姐找到了她,在某个既定的日子里,她决定离开。

在那之前的日子里,她总是愿意满足少年的任何要求,不管是什么,也总是很主动主动把他压在床榻上,取悦他,她很喜欢看见他望着自己时候的眼神,满足且温柔,从心底一点点的融化开来,像是蜜糖一般。

后来她还是离开了,来到北域以后的时光,其实也没有太多改变,她总是呆在自己的宫殿里面,养了一只叫小白的猫,整日和猫玩耍,抱着猫沉默着,偶尔会用姐姐的万里镜,偷偷的看一眼那个远在孤隐山的少年。

她能看见他的难过,也因此难过着,沉默着,这时候她才发觉原来自己也是那么爱哭。

后来与他再相见的时候,她做了决定。

她自私的想断去少年所有的念想。

痛过了,就总会忘记了,他的孤隐山上,有了新的徒弟,他还有了迟早会娶过门的洛琉璃。

她只要尘封在他过去的记忆里就好了,不管未来某天他想起来的时候,是唏嘘感叹,还是咒骂两声,都没关系。

就只是这样的在想着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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